抚冥姓司空

一小时极限码字，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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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形犬这玩意和车有异曲同工之处：没有认过主的人形犬往往价格不菲，但二手的反倒足够便宜。仿佛人们的喜新厌旧在这两种东西上发挥到了极致。你作为一个社畜，每日的渴望就是能够摆脱外卖，回家的时候吃上一口热乎饭，但你一个工作不多久的年轻小姑娘，自然也没有那个财力买下一只新的人形犬——那就拿只二手的吧。

　　你对导购说要性格温和一点的，最好会做饭，别的就没有什么了。导购挑挑拣拣，用于威慑的金属棍在成排的逼仄笼子挥一挥，最后重重地敲到了其中一个上面。他就这样被拽着项圈扯出来，那些人粗暴，勒得他几乎窒息，但是他显然是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愣是连脖子都不敢碰，小声咳嗽着，不安的视线移走在你和导购的身上，乖觉得让人心疼。他的眼睛是温润的棕色，你看一眼心就软了，说就他吧。

　　于是就是他了。

　　回去的路上他蜷缩在笼子里，轻声请求，问他可以称呼你为“主人”吗？你莫名其妙，说怎么不可以。他眼睛顿时就亮了，立刻跪好口中反反复复谢你的仁慈。他声音好听，轻轻说话的时候听得你心口都痒麻。你红着脸说不用这样的，怎么称呼都好。你不知道有些人并不喜欢二手的人形犬称呼他们为“主人”，因为嫌弃“一仆二主”的膈应。所以他后来一直给你带上了浓厚的“慈悲”的滤镜，即使你只是觉得理应如此。

　　他第一次为你做饭的时候只做了一人份的，你以为他已经吃过了，就坐下来吃饭。他系着围裙，手拘谨地捏着衣角站在桌边，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是想问你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抿了抿嘴唇，屈膝端端正正地跪好，垂着头不说话。

　　他一跪下你陡然觉得《甄嬛传》里面的那位雍正爷用餐也没这么讲究，自己好似封建时代剥削劳动人民的凶恶地主，手中的筷子都重得好似灌了铅，哪怕嘴里的饭菜确实香甜都难以下咽。他一看你只吃了几口就停下不吃了，以为是你并不满意他的手艺，顿时肉眼可见地惶恐起来，嗫嚅了几句，眼睛中都湿漉漉地带上了水光，鼓足了勇气才小声开口，问他是不是做得不够好，尾音颤得就像是从唇齿间努力挤出来一样。

　　你看着他蜷缩进腿间的尾巴和死死往后抿的耳朵就知道他是真的在害怕，连忙匆匆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菜，说真的很好吃，你很喜欢。然后你颇为不好意思地说你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一个人习惯了，不太见得惯他跪着。

　　他有些发愣地看着你，手指紧紧地抓住围裙，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了下来，但还是努力地笑着对你说明白了，他这就出去，不打扰主人用膳。你被那高级的用词砸得语塞，一时间愣是对他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那笑确实勉强，他又端端正正地给你磕了一个头，跪趴着膝行了出去——显然是被教导过的，他爬行的时候脊背挺得很直，动作一看就是被人训练出来的。你大受震撼地把一口饭塞进嘴里，想着这样大概会对他的膝盖不太好，以后必须要好好地纠正他。

　　他手艺是真的好，荤素搭配，油盐都合适。常年吃外卖而且是个厨房手残党的你吃得泪流满面，以至于狠狠地给自己多加了一碗饭。吃完了以后你放下碗筷，才发现他端端正正地跪在餐厅外面，眼眶有点红，看见你出来慌忙地匍匐下去问好，是拘谨的手足无措模样。

　　你一哽，问他怎么跪在这里。他勉力地对着你讨好地笑，说他碍眼讨嫌，会影响你的食欲，就出来跪着，这样你要是有什么吩咐他也能及时进去侍候。你才后知后觉他以为你不让他跪在桌边是因为嫌他“碍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哭笑不得地说否认说不是的，只是你没啥见识不习惯这样的阵仗，而且这样对他的身体不好。随后你一垂眼看到了他眼角的红，意识到被主人嫌弃厌恶对人形犬来说真的是极大的伤害，顿时语无伦次了起来。反倒是他揉一揉眼睛，轻轻的一句“妄测主意”又把你摘得干干净净，反倒是把所有的不是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来。

　　你匆忙地转移话题，说你吃完了，饭菜很香，你很喜欢。他听了倒是真的开心了起来，尾巴都摇得欢快。他请求你，问他可不可以去收拾剩下的碗筷。你一听心花怒放：有人做饭洗碗一条龙，还有这种好事？当下满口答应，恨不得把他供起来当镇宅之宝。他便认认真真地对着你磕头，转身进门了。

　　你家的餐厅和厨房共用一个空间，上菜和洗碗收拾都很方便。你去把换洗的衣服塞到洗衣机里，觉得放他一个在忙不太好，就撸起袖子准备去帮忙。结果推门而入的时候你看到他正跪在地上，把你吃剩的菜汤和米饭倒在地板瓷砖上，俯身伸出舌头一点点地舔。

　　他把那凉透了的剩饭吃得飞快，显然是饿极了，但又小心地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听到你进门的时候他惊慌地抬头，淋漓的菜汤挂在唇边，是狼狈到刺目的模样。显然是知道这个模样不好看，他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颤声求你不要看，说他下贱，脏，看了会让你反胃，又说他不是故意把地板弄脏的，你没赐他碗，他怕私用餐具会让你恶心，他会努力地把地板擦干净……

　　他见你还是不说话，以为你是真的生气了，慌得全身都在发抖，咬着嘴唇眼泪就往下掉。

　　对不起，对不起，主人……我应该只吃您赐的食物，我不该乱吃东西……我这就把吐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抠自己的嗓子眼，在生理性的咳嗽反呕中断断续续地求饶，抬眼看你的时候眼睛就像是被水光润过，是满满的绝望和哀求。

　　你终于回过神来，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

　　你说别这样，说没事的。他语无伦次你也语无伦次，你们坐在地上，就像是一对语言功能失调的疯子。

　　你不知道他刚刚有多害怕，但你想告诉他别怕。